泉壇的馬可·波羅——意大利錢幣雕刻師Luigi Giorgi與大清

清末的中國機製幣之所以品項繁多、引人入勝,為收藏增添了無限的樂趣和挑戰,實源於當時各省紛紛興起製造銀元的熱潮。除了鑴刻字體的風格各異其趣,背面的各式蟠龍圖案亦威亦諧,或騰雲或戲水,龍珠上有火無火,五爪亦可分為張開或捲曲(前者中式、後者日式),在鑒賞時增添了品評上的無限樂趣。唯因各省鑄幣成色不盡一致,加上油水利益而衍生的諸多爭議,清廷掌管財政的戶部乃責成天津造幣總廠設計、試鑄數個系列的大清銀幣,決意一統全國貨幣。除了初期因幣制改革之圓、兩制爭議,所衍生出“戶部一兩”(1903年)和“中字一兩”(1906年)兩組套幣之外,從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左右確定採用壹圓制,而有丁未壹圓套幣(1907年)、宣統年造壹圓套幣(1910年),以及數款宣統三年大清銀幣(1911年,以下簡稱宣三)的設計,做為清朝國幣之試樣。

宣三壹圓主幣背面的蟠龍包括長鬚龍、短鬚龍、反龍、大尾龍、曲鬚龍等五種主要款式,後來被採用作為流通發行的曲鬚龍又細分為無點、帶點,以及龍麟細節和龍珠火焰大小不同的深版、淺版等多種版別;伍角、貳角、壹角三款輔幣的背面則採用側向的立龍。各式圖案之造型不僅氣宇軒昂,雕工也格外細緻,歷來深受泉友及藏家們所喜愛及重視。因不同版別存世量的多寡頗為懸殊,行情也有天壤之別。

與諸多地方省份製造銀幣上的龍圖相較,宣三在造型設計上明顯地呈現了極大的差異。由於工匠階級的地位在過去傳統社會裏較不受重視,20世紀初期之前絕大部分中國錢幣的實際設計者和雕刻師,於史料上多付之闕如。但宣三卻因其中數款的幣面上罕見地刻有雕刻師的姓氏,並經由20世紀中葉幾位錢幣大藏家的文獻爬網,而讓後世得知其設計者為意大利錢幣雕刻師Luigi Giorgi(約1880-1950年)。近世更因美國傳教士暨知名錢幣學者邱文明(Arthur B. Coole,1900-1978年)舊藏的一批據傳為Giorgi以鉛筆手繪的龍洋設計圖之露出,為宣三設計的歷史典故加上彌足珍貴的註腳。關於這批手稿的詳細內容及始末,已有美國錢幣專家史博祿(Bruce W. Smith)在《東亞泉志》的〈獨一無二的整套擬發行中國幣設計師手稿〉一文中披露,筆者於此不多贅述。以下僅針對Giorgi在不同版別的宣三上所留下的簽字加以歸納和比較。

出身意大利米蘭Stefano Johnson紀念章工廠的Luigi Giorgi,20世紀初來到中國,於1910至1917年間應聘為天津造幣總廠的首席雕刻師,任期橫跨大清宣統至民國初年,專門設計當時的國幣和一些紀念章的圖樣,並負責雕刻幣模,是清朝錢幣上唯一留有簽字的雕刻師。宣統三年的各款大清銀幣樣幣,可能即屬Giorgi到天津就職後的第一批設計圖和雕模,其中包括清朝第一套也是最後一套正式發行的國幣。上述邱文明舊藏的三款手繪龍洋設計圖,乃1911年春季呈給攝政王載灃御批之用。除了這三張龍洋背面的手稿之外,唯一存世的類似的設計圖是有1923年龍鳳壹圓,該圖有L. Giorgi簽字,為張南琛先生收藏所有。在長鬚龍、短鬚龍、反龍、大尾龍等實體樣幣上都未刻有Giorgi的簽字,唯獨在最後被採納為正式發行版的曲鬚龍主幣及其輔幣的立龍伍角上,歷來發現有以下幾種雕刻師Giorgi不同樣式的簽字。

一 Giorgi

大清銀幣壹圓(1911年),銀幣,陽文簽字,背面八點半位置。

 


圖1 ©樊慰慈

1.鴻禧美術館舊藏。

2.Künker Auktion第180次拍賣會,2011年。

 

注:此版的兩枚錢幣在製造上具有明顯的樣幣特徵,版底呈現類鏡面光澤,字體、花紋及龍麟均特別地細緻突出,齒邊規整而犀利,正反兩面的幣緣留白均顯平均而方正。此外,正面七點鐘方位的“年”字,第四筆劃的上緣為平頭,不同於流通版的斜頭。(圖1)


二 L. Giorgi

大清銀幣壹圓(1911年),銀幣,陰文簽字,正面八點位置。

 


圖2 ©樊慰慈
1.American Numismatic Society,美國錢幣學會館藏。
2.張璜:《中國銀圓及銀兩幣目錄》編號CH33。

 

注:此版錢幣的版底並無類鏡面光澤,字體、花紋及龍麟卻仍較為細緻突出,齒邊亦相當地規整犀利。正面“年”字第四筆劃的上緣為斜頭。現存兩枚錢幣除品相不同之外,陰文簽字的位置亦略有不同,ANS藏品的L.位置十分貼近左花的下緣(圖2),張璜圖中那枚的簽字則整排均較靠近邊齒。


大清銀幣伍角(1911年),單面鉛版光邊樣幣,陽文簽字,正面八點半位置。Goodman Collection Sale,1991年。孤品。

大清銀幣伍角(1911年),單面白色合金樣幣,陰文簽字,背面六點半位置。孤品。


三 Giorgi Inc.

大清銀幣壹圓(1911年),銀幣,陽文簽字,背面八點半位置。鴻禧美術館舊藏。孤品。


注:此枚錢幣因曾經流通並被清洗過,被發現時僅有VF的品相,較看不出是否曾屬樣幣的打法。但獨特簽字上所顯示的Inc.,並非英文常見的Incorporation(公司),而是指意大利文的Incisore,即雕刻師。

除了背面的各式龍圖,當初天津造幣總廠也為宣三設計了數種正面幣模的款式,無論漢、滿文字的字體或兩旁花葉的細節均有差異。雖然上述第二類的其中兩款簽字錢幣,在正面刻有L. Giorgi的簽字,可惜目前似無手稿或史料進一步佐證它對宣三正面圖案的實際參與程度。筆者曾將正面兩旁花葉之版別區分為以下四種:


1.上粗下細花瓣邊葉陽紋;
2.上下粗花瓣邊葉陽紋;
3.上下粗花瓣邊葉陰紋;
4.細花葉(即正式發行的宣三版別,俗稱“普通版”)

根據筆者過去所見各種宣三壹圓樣幣的正、反面版別搭配,可歸納如下:

1.長鬚龍/正面配1、2、3、4均有。
2.短鬚龍/正面僅見配1。
3.反龍/正面配2、3。
4.大尾龍/正面配2、3。
5.曲鬚龍/正面僅見配4,並可再細分為深版和淺版兩大類。其中深版之生產應屬較早期,淺版則為後期(甚至可能一直生產至民國三年袁大頭問世之前)。

宣三壹圓正面的各種版別在存世量上實有多寡之分,有趣的是,不同正面版別的錢幣在齒邊的工整和犀利程度上,竟有明顯的一致性區別,過去卻為絕大多數收藏家所忽略。如上述歸納,從現存的各種宣三樣幣觀察,當初在造幣總廠鑄幣時,不同版別的正、背面幣模經常有混合搭配的情形。除了所謂的“長鬚龍配普通版”較有名氣之外,相關文獻對此仍缺乏更深入的分析與探討。無論業者或收藏家,對於宣三樣幣版別的認識及評價,除了背面蟠龍之區分外,也應該重視正面的各種細節及其與背面搭配的分佈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