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格列別茨基《中國幣制考與近代金融》

 

在《東亞泉志》編輯部周邁可總裁遞給我一本厚厚的書,問有沒有興趣寫一篇有關這本書的文章。這是一本俄文書,但扉頁上的《中國幣制考與近代金融》,亞曆山大·波格列別茨基編著的一行漢字引起我的興趣。遂取回家,全書除個別與中國錢幣相關的幣名和著作用漢字注明外,都是看不懂的俄文。於是,只能搜些波格列別茨基的生平資料,以期通過對作者工作和生活的軌跡,對當時政局與時代的環境的追憶,使讀者能貼近波格列別茨基,瞭解他能完成這本洋洋大觀著作的外在因素。

亞曆山大·伊裏奇·波格列別茨基(俄語:Погребецкий Александр Ильич),1892年,出生在俄國伊爾庫茨克的一個猶太商人家庭,在當地一所私立高中畢業。是著名的經濟學家、金融家和錢幣收藏家。

波格列別茨基在青年時期就加入了社會革命黨1。1909年,他在伊爾庫茨克參加政治反對派活動,被流放到西伯利亞的托木斯克。直至1913年才流放結束。之後,波格列別茨基從事過一段時間的新聞工作。俄國十月革命前夕,波格列別茨基活躍於東西伯利亞合作組織。使他對於東西伯利亞的經濟形勢有了敏銳的認知。1917年7月至8月,在伊爾庫茨克舉行的社會革命黨會議上,波格列別茨基被提名為俄國立憲會議成員候選人。

1917年(或1918年),波格列別茨基與瑪格麗特·法傑耶芙娜·沃爾斯卡婭(Маргарите Фадеевне Вольской)結婚,婚後育有二女。其後,有人認為他擔任蘇俄人民銀行伊爾庫茨克支行行長。而據偽滿洲國俄國僑民事務局記載,波格列別茨基當時在西伯利亞西南部的鄂木斯克市,為以高爾察克(адмирала Колчака)為首的反共主義臨時政府工作。

1919年12月19日,伊爾庫茨克爆發了反高爾察克起義,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的政治中心(Political Centre)隨即奪取當地政權。波格列別茨基則被任命為政治中心財政部長,鑒於工作他需要跟檔案部門打交道,由此對研究檔和相關材料產生興趣。1920年1月25日,成立僅一個多月的政治中心被布爾什維克控制的軍事革命委員會取代,次月,白軍首領高爾察克被槍決。1920年4月6日,蘇聯建立遠東共和國,波格列別茨基離開伊爾庫茨克,來到遠東共和國的濱海邊疆區,擔任遠東臨時政府的財政部經理。

1921年11月,遠東共和國併入蘇聯。次月,波格列別茨基來到中國哈爾濱,擔任中國中東鐵路(俄國赤塔-海參崴鐵路中在中國境內的一段鐵路系統總稱)的董事會成員2,主管公司財務和會計部門。工作期間,波格列別茨基達到創作巔峰,共撰寫專著3部,文章20餘篇。他為俄語版的《東省雜誌》(俄文名:Вестник Маньчжурии,英文名:Manchuria Monitor)撰寫金融文章。該雜誌是由中東鐵路管理局在哈爾濱編輯出版的月刊,主要刊載偽滿洲經濟、地方史志有關的文章。1924年,波格列別茨基撰寫的《蘇俄內戰和革命時期(1914-1924)遠東的貨幣流通與紙幣》一書面世。該書是西方人筆下最早收錄中國紙幣和硬幣的書籍之一。1929年,波格列別茨基撰寫了《中國幣制考與近代金融》這本研究中國近代貨幣和金融的巨著。

《中國幣制考與近代金融》全書436頁,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有十章。

前三章比較詳盡地介紹了中國貨幣起源與歷代鑄幣、民國機製幣的品種與式樣。其後三章對清至民國的銀錠、銀幣,發行量與成分等都有比較詳細的記載。第七章至第十章敘述清至民國國家和地方銀行發行的紙幣,以及中國境內流通過的外國錢幣。第二部分內容有清至民國各地錢莊票號發行的票據錢帖等分析資料。書內有不少中國戰國異形幣、古代方孔圓錢、近現代的機製銅元、銀幣,紙幣、錢莊、銀號票等實物彩色圖片。由於波格列別茨基在中國東北等地主管公司財務和會計部門,工作便利和自身的經歷,他收藏了一些中國和亞洲的重要紙幣和硬幣。書中圖片哪些是出自他的藏品則無從考證。

1935年3月,日軍武裝攫取由中蘇共管的中東鐵路後,波格列別茨基一家從哈爾濱遷至天津居住。並與人在天津合辦了一家商業銀行。由於沒有返回蘇聯,其蘇聯護照被撤銷,於是私下購入一本葡萄牙護照繼續在華生活。1942年,他的大女兒伊戈麗娜考入上海大學,於是全家又搬到了上海。

在中國期間,波格列別茨基與猶太組織關係密切,他曾是哈爾濱猶太國民銀行(1925-1934年)和遠東猶太商業銀行的理事會成員,同時也是天津猶太俱樂部“康斯特”(Kunst,意為“藝術”)和上海猶太俱樂部的成員。1948年,波格列別茨基與妻子離開中國,前往剛建國的以色列定居。1953年初,61歲的波格列別茨基病逝於特拉維夫。

20世紀60至70 年代,波格列別茨基的部分藏品由其家人贈予美國史密森尼學會博物館,總計超過4500張中國紙幣及銀行券,其中包括許多獨特的樣幣。其餘藏品於2015年5月和12月在美國檔案國際拍賣公司(Archives International Auctions)分兩次拍賣。

對波格列別茨基及他的著作《中國幣制考與近代金融》,因為沒有翻譯,現代中國人很少有人知道。這篇文章中有關他的生平與經歷的文字,大部分也是從英文與俄文網站中攝取的。但我們需要知道有一個俄國人,有一本他寫的書,書中的許多資料對研究近代的中國錢幣與金融或許有裨益和幫助。


注釋:

1 俄國社會革命黨於1902年成立。該黨主張推翻沙皇政權,實行聯邦制的民主共和國;實行自由的民族政策、政教分離;主張土地社會化,工廠社會化。該黨認為應由農民主要是富農來進行“社會主義革命”,反對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作用,支持帝國主義戰爭。1917年二月革命後,曾與孟什維克一起成為蘇維埃中的多數派,主張與資產階級臨時政府妥協,其領導人曾出任臨時政府的部長和總理。該黨反對十月革命,蘇維埃政權成立後曾長期進行反對共產黨和蘇維埃政權的政治活動。1920年被蘇維埃政府取締。

2 中東鐵路(俄語:Китайско-Восточная железная дорога,簡稱КВЖД)是“中國東方鐵路”的簡稱,亦作“東清鐵路”、“東省鐵路”。日俄戰爭結束後稱中東鐵路,即中國東省部鐵路之意。中東鐵路為19世紀末20世紀初沙皇俄國為攫取中國東北資源,稱霸遠東地區而修建的一條“丁”字形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