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黃金-美元,解讀沙特阿拉伯國家通貨金幣三合一貨幣體制

沙特阿拉伯國家通貨金幣三合一貨幣體制:
(1)沙特阿拉伯國家本土通貨之金幣;
(2)1945、1947年由美國費城造幣廠製造;
(3)採納的是英國金幣鎊之體系。

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貨幣的發行,多多少少跟戰爭有關。因為戰爭之勝利與失敗均會帶來了財政之通脹或崩潰,為了解決債務及提供資金,財政必須進行改革,發行新的貨幣。因此,要解讀這二枚金鉼(如圖),有必要先瞭解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後,有關石油、黃金與 美元之歷史背景,三者亙有千絲萬縷之關係。

一    沙特石油公司
 
1901年沙特阿拉伯的創始人阿蔔杜勒阿齊茲(Saud bin Abdul Aziz)國王與英國政府關係尚維持良好,因為英國曾經幫助沙特阿拉伯從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獨立出來。沙特阿拉伯在1928年9月28日統一之後,英國是第一個承認其為獨立國家。由於英國多年來一直向沙特阿拉伯提供保護及制度之影響,沙特政府貨幣採用英系鎊制單位。1931年5月,美國也通過全面的外交承認並正式承認沙特阿拉伯。1933年,因為技術及金錢援助之需要,阿蔔杜勒阿齊茲國王向美國加利福尼亞標準石油公司〔Standard Oil of California (Socal),後來稱為Chevron〕授予開採石油特許權。 Socal為此特地註冊成立了加利福尼亞阿拉伯標準石油公司(Casoc)。1936年,美國德克薩斯石油公司(即後來的“德士古石油”,Texaco)也加入獲得了Casoc 50%的所有權。允許他們在沙特阿拉伯東部省份哈薩(Has-Hasa)勘探石油。Casoc向沙特阿拉伯政府提供了3.5萬英鎊,18個月後政府還會得到2萬英鎊;如果真能找到石油,每產一噸原油的同時,向沙特政府繳納租礦費4個金先令。沙特還能獲得石油銷售分利,及所支付的各種租金和特許權使用費。1938年,在今天沙特東部省達蘭(Dhahran)附近的達曼圓頂(Dammam Dome)上發現了高質量之原油,從此,拉開了沙特石油工業大發展的序幕。

二戰後,西歐各國重建及經濟復興,石油需求暴增。1948年12月,美方控股公司又決定引進新澤西標準石油、紐約標準石油等加入為公司的股東,以獲取更多資金重啟並開發沙特石油。阿美石油公司的股份成為四家美國石油巨頭持有,分別是雪佛龍(30%)、德士古(30%)、埃克森(30%)和美孚(10%)。這四家美資控股公司將原項目公司更名為阿拉伯美國石油公司,簡稱“阿美石油” (Aramco)。

1944至1949年,阿美石油為美國軍方提供油料,其戰略地位和政治地位迅速躥升。

正因為二戰,又證明了石油這種“戰略物資”的重要性。希特勒的失敗,部分原因是石油短缺。美國政府為了從中東獲得充足的石油供應,不斷向沙特和阿美石油傾斜示好。阿美石油獲得了千載難逢的發展機會,原油供應量從1944年的2萬桶/日增加到1949年的50萬桶/日,漲了25倍。Ras Tanura煉廠的加工能力從5萬/日提升至12.7萬桶/日,主要目的是為了供給美國海軍日益增長的需求。1947年,阿美石油的日產量高達20萬桶。沙特王室也一夜暴富,僅1946年國王從阿美石油獲得大約有1 500萬美元的收入。

那麼,阿美石油在1944-1947年間特許的經營權,及因勘探、行銷和精煉每年該交付給沙特政府有5.5萬英鎊及其他租金經營費用,有否因二戰後美日太平洋戰爭金價漲幅太高的關係,要求以鑄造金幣而不以美元替代支付認供的權利金嗎?
 
二   佈雷頓森林體系(Bretton Woods system)
 
第二次大戰後,1944年7月由美國羅斯福總統推動建立了三個世界體系,一個是政治體系——聯合國;一個是貿易體系——關貿總協議,也就是後來的WTO;一個是貨幣金融體系(system)。佈雷頓森林體系是以美元和黃金為基礎的金匯兌本位制,又稱美元-黃金本位制。它使美元在戰後國際貨幣體系中處於中心地位,美元成了黃金的“等價物”,美國承擔以官價兌換黃金的義務,各國貨幣只有通過美元才能同黃金發生關係,美元處於中心地位,承擔起世界貨幣的作用。從此,美元就成了國際清算的支付手段和各國的主要儲備貨幣。統計數據顯示,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即將結束時,美國政府掌握了全球70%左右的黃金儲備。佈雷頓森林體系確立了各國對貨幣的兌換、國際收支的調節、國際儲備資產的構成等問題的規則、採取的措施及相應的組織機構形式,是一個協議總和。

在1944年至1973年間,世界上大部分國家加入以美元作為國際貨幣中心的貨幣體系。佈雷頓森林協議對各國就貨幣的兌換,第一,美元與黃金掛鉤。各國確認,1944年1月美國規定的35美元1盎司的黃金官價,每1美元的含金量為0.888671克黃金。各國政府或中央銀行可按官價用美元向美國兌換黃金。為使黃金官價不受利伯維爾場金價衝擊,各國政府需協同美國政府在國際金融市場上維持這一黃金官價。第二,其他國家貨幣與美元掛鉤,其他國家政府規定各自貨幣的含金量,通過含金量的比例確定同美元的匯率。1944年之前在國際金本位下,黃金的流動是完全自由的,但在佈雷頓森林體系下,黃金的流動受到一定的限制。第二次世界大戰前,英、美、法三國都允許居民兌換黃金;實行金匯兌本位的國家也允許居民用外匯(英鎊、法郎或美元)向英、美、法三國兌換黃金;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只同意“外國政府”在一定條件下用美元向美國兌換黃金,不允許外國居民或公司,用美元向美國兌換黃金。

因二戰後美日太平洋戰爭(1941-1945年),金價高漲而須接受佈雷頓森林體系下1盎司的黃金官價是35美元的限制,及不能以私人公司買賣黃金。如果阿美石油以美元支付給沙特政府的話,那麼在金價高漲時,對沙特政府來講是不利的,沙特阿拉伯政府或許被迫以國家名義要求美國費城造幣為它鑄造金鉼(非法定之金幣),但私下是以阿美石油(Aramco) 支付一切費用給美國政府,然後以政府名義鑄造金貨給沙特政府,以合乎佈雷頓森林體系規制。

沙特政府在面對自己的石油資源時及順應時代潮流,能夠運用靈活手腕,及沙特的石油優勢時,注意維護沙、美二國特殊關係,以平衡之術,確保美國對沙特處理石油問題的容忍,從而實現了自己的石油利益。阿美石油在時間上來講是否有可能推動了二戰後向美國要求鑄造金幣之大型代用幣?美國為沙特政府鑄造的金鉼(DISC])有大型、小型兩種:

1. 大型

面值值4英鎊式之金鉼,英國貨幣體系,如圖1。

圖1 正面銘文: U.S. MINT. PHILADELPHIA-U.S.A. 金鉼的中心是由湯姆森[Charles Thomson (1729-1824)]設計的國璽“禿鷹”樣式,其代表有能力有智慧的精英者,周圍環繞着“美國造幣廠-費城-美國”,這種美國國璽老鷹設計在正面內圓中央,齒邊,鷹面朝中,張開翅膀,頭朝向左,爪子中左邊抓住橄欖葉(代表和平),右邊抓住捆在一起的箭(代表力量之保證) ,胸前徽章有13條橫線,代表1777年加入聯邦的13個州。
 
圖 1
 
圖2是約翰·辛諾克(John Sinnock),他曾設計羅斯福一角和富蘭克林半美元硬幣,他當時是費城造幣廠設計雕刻室主任(1925-1947年),我推想是他以美國造幣使用之國徽為正面圖案,經過修改再加銘文。背面以英國官方金塊本位制之重量、成色等銘文而設計。
 
圖2  約翰·R·辛諾克
 
一角及半元硬幣是他設計並雕刻的,還有其他紀念章等。至於這枚“鷹鳥國徽”是有經過修改之原有圖騰,辛諾克雖然沒有簽名,如一角(J S),或半元(JRS),筆者推測他當時是雕刻部主任,是依國徽之原模修改之作品而未敢越規而刻上名。

背面以長方形風格/三行中[GROSS WEIGHT-493.1 GRAINS.- NET WEIGHT-452.008333 GR- FINENESS 9162/3 ],含金量452.00gr.,成色純金量91.6%,金量 0.942 盎司黃金。

按:493.1gr=31.95g整個金鉼略超過1盎司。[1 once =28.35g]。1945 年大型發行量: 91 210 枚,但大部份已經被熔掉。

按:以英鎊體系,是以5 英鎊、2英鎊、1英鎊,及1/2 英鎊等四種。並沒有4英鎊,很獨特。可能這4 英鎊大型者是配合當時國際流行的一兩單位制。
 
 圖3  面值1英鎊金鉼
 
2. 小型(圖3)
 
其正面圖案與4英鎊同;背面三行銘文:CONTAINS-- 0.2354 TROY OZS--FINE GOLD。面值1英鎊,含金量7.32g。

按: one troy oz,31.10 g,是金衡盎司,是英制品質單位[31.10×0.2354=7.32g]。 FINE GOLD 之英文字面翻譯就是精金成色,其實精金就是所謂之萬足金(黃金含金量的千分數達到999.9)。

1947年,美國費城鑄幣廠鑄造了小型金鉼121 364枚,絕大部分被熔掉。小型有類似英國sovereign設計的小金幣。小金鉼含金量與英國1主幣金鎊相同。這些小金鉼實際上在沙特阿拉伯有普遍被使用,交易價格約為 12 美元,即 40 沙特裏亞爾(SAUDI RIYALS)白銀。

金本位制就是以黃金為本位幣的貨幣制度。在金本位制下,每單位的貨幣價值等同於若干重量的黃金(即貨幣含金量);當不同國家使用金本位時,國家之間的匯率由它們各自貨幣的含金量之比金平價(Gold Parity)來決定。金本位制於19世紀中期開始盛行。在歷史上,曾有三種形式的金本位制:金幣本位制、金塊本位制、金匯兌本位制。其中金幣本位制是最典型的形式,就狹義來說,金本位制即指此種貨幣制度。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建立了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系,這實際上是一種金匯兌本位制,美國國內不流通金幣及私人不能擁有金幣,但允許其他國家以“政府”名義,用美元向其兌換黃金,所以上面2枚——4鎊及1鎊金鉼是這時代之金融產物。美元是其他國家的主要儲備資產,但其後受美元危機的影響,該制度也逐漸開始動搖,至1971年8月美國政府停止美元兌換黃金,並先後兩次將美元貶值後,這個殘缺不全的金匯兌本位制也崩潰了。金塊本位制和金匯兌本位制這兩種貨幣制度基本上在1970年代消失。


三   如何辨別真假?
 
以22K 【92%成色,(22/24)】的黃金鑄造,重量相當於沙特國王主權國的4英鎊。而1英鎊相當於英國之one sovereign,金鉼色彩燦燦,成色極佳,質地溫潤,造型優美,令人喜愛。因流行暢通,遂即造假猖獗。瑞士和黎巴嫩的造假者開始製作含金量較低的類似金鉼。
 
目前這些金鉼多數已不復存在。因其中大量被裝箱並運往印度孟買,以每盎司70美元美國官方價格的兩倍價格出售。又有許多金鉼被熔化,變成金條並運往澳門售給私人金鋪店,或再私售給中國中央造幣廠作金條。之後,沙特政府再熔化了許多剩餘的大大小小的美國金鉼,並重新利用這些金鉼來生產自己的金幣。例如,在1950年,沙特阿拉伯把大部份美國費城造的金鉼熔掉,再次開始鑄造自己國家的金幣(圖4)。
 
圖4  1950年沙特阿拉伯聯合王國1幾內亞金幣。純度:91.7%,重量:0.2355盎司/7.9881克
 
圖5   假金鉼正面
 
今天,這些不尋常的美國金鉼僅存一小部分,僧多粥少。藏家應該非常小心,建議購買經過認證的金鉼。 NGC 已對205枚大型、81枚小型金鉼認證。PCGS金鉼認證的有大型41枚、小型19枚。從拍賣次數及認證盒來看,小型金鉼比大型金鉼少見, 總共猜測或許在500-1 000枚之間。

因為它們的稱值重量與當時世界流行金幣的重量完全相同,加上有趣的歷史背景、設計優美,金燦燦和高價值金鉼(DISC),使這些作品成為造假者的熱門目標。

真品的特點在正面上有許許多多幾乎像小鵝卵石一樣的凸起。假貨也顯示這種設計,但它顯得更弱些,尤其在字母旁之小凸點流失。特別在P.D. 字的圍圈裏沒有或不明顯小凸起紋理,以及真品在M-I-N-T字之間有細線如蜘蛛網之密碼 ,如果有缺失這種特徵者可能是假的。如圖5。
 

四  結論
在1940-1950年,美國政府在中東地區基本上是擔任企業向外拓展油源的後盾和保護者,而企業是美國對產油國或區域增加影響力的前鋒發言者。

因二戰後及美日太平洋戰爭後造成世界政治財政混亂的年代,招致黃金及石油價漲、美元下跌的局面。美國國際石油公司在中東石油探勘發掘,沙特石油公司之成立. 美國政府對沙特政府金錢及技術援助,設立世界性金融之程式,如WTO,佈雷頓森林體系(Bretton Woods System) 等以維持世界金融體系。

1943年2月中旬,加州美孚、德士古和加利福尼亞——阿拉伯美孚石油公司的總經理們到華盛頓拜會美國國務卿,他們請求美國政府給予“財政援助”,以便把英國拒之門外,並確保二戰後能夠繼續保持是美國企業。如果美國願意進行援助,作為回報,沙特皇室將給美國政府提供某些參與開發沙特阿拉伯石油的機會和選擇權。從1944年開始,美國根據《租借法案》加快對沙特的援助步伐,到戰爭結束,美國直接或間接向沙特提供的援助達到9千萬美元,其中73%是贈予的,美國成為沙特最大的援助國。

那麼1945年鑄造大型4鎊金鉼有沒有可能來自美國政府之金援的可能性嗎? 按: 以1949年資料,美國的黃金儲備為246億美元,占當時整個資本主義世界黃金儲備總額的70%以上。

1944年,加利福尼亞阿拉伯標準石油公司更名為阿拉伯美國石油公司或簡稱 Aramco。依據Boosel作者在1959 年 7 月ANA 的《錢幣學家》中的文章指出,沙特阿美公同與沙特政府之間的合同要求,每年沙特阿美公司以黃金向沙特政府支付 300 萬美元的特許權使用費,儘管在整個二戰期間都接受了以美元支付的款項。戰爭結束時,沙特政府堅持恢復黃金支付。為了避險,有沒有可能換成為鑄造金鉼而代替之? 因為,鑒於英國金幣在市場上流通已少見,阿美公司可能與美國財政部簽訂了鑄造金鉼之合同,這似乎也是合乎邏輯的。因為費城造幣廠生產的 1947 年版小型版與英國主金幣完全相同,這一事實突顯了這些金鉼是值1英鎊金主幣的替代品。而且金幣和金鉼都含有 0.2354 盎司黃金,純度91.67%。

按筆者之推估,如果是的話,就是以大型美式一兩重之金鉼而言,在時間上之有巧合,例如,二戰後金價高漲及1944年之佈雷頓森林協議之限制,與發行大型金鉼之年代1945年均有巧合之處。按:由於它以4英鎊(近於國際使用一兩單位) 面值而發行,便利流通於世。

根據 2018 年 11 月 26 日有一篇文章(Why the US Mint once issued gold discs to Saudi Arabia,作者:JP Koning)提到從美國聯邦儲備經濟研究文件系統(FRASER),一個相對較新的檔案得知:“......1947 年 10 月,美國造幣廠又收到了沙特政府的第三份訂單。但沙特政府最終根據一個更好的提議而取消了這第三份訂單。因那年 12 月,美國官員向沙特政府表示,財政部願意拍賣其官方儲備中持有的‘舊英國金鎊Sovereign’。對於沙特政府來說,這種實際拍賣的提議太好了,不能放棄,所以他們取消了第三次要求鑄金鉼之要求,轉而由美國之拍賣而得到英國金鎊......”可見沙特政府曾有第一次(1945年大型金鉼)、第二次(1947年小型金鉼)的訂單等的可能性。

在二戰時代,沙特阿拉伯本身跟中東的大多數國家一樣,並沒有自己的貨幣體系,也就是沒有生產自己的硬幣。對於較小的交易,沙特人民主要依賴外國銀幣,例如包括當時最普遍通用的瑪麗亞·特蕾莎元(Maria Theresa dollar),這是一種在奧地利鑄造的硬幣。其次是印度盧比。沙特人對於更大的交易就是使用英國金鎊。但是英國經過第一及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經濟弱困黃金短缺,不再鑄造英國金鎊。鑒於此因,這必然導致英國金鎊短缺,沙特官員會不顧一切地為該國提供一種可行的黃金替代品,以便在國界內流通。

因此,沙特政府向美國財政部尋求幫助是完全合理的。當時美國財政部是世界上最大的黃金擁有者,美國造幣廠可以將這些黃金鑄成硬幣。原先沙特政府曾要求英國政府供應英金鎊原始模具給美國費城造幣廠以便鑄幣,但英國官員拒絕為美國造幣廠授予主權金幣之原始模具。因此,沙特政府向美國財政部尋求幫助是完全合理的。費城造幣廠提供的樸實美觀的金鉼對沙特政府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次優選擇,這些金鉼之大小重量與英國貨幣系列是相類似的。除了它們的成色重量標記受大眾認同外,還能成為流行世界性貨幣體系之一。